第三十八章 搅局-《枯荣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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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陆陆续续赶来,在一阵嘁嘁喳喳的议论声中会议开始了。鬼子漏主持大会,他掏出一张褶褶巴巴的一页纸,那是昨晚金书山为他写的大会开场白,他用滞涩飘忽的公鸭嗓念起来:“按照上级要求,在武装力量、革命干部、革命群众中选择一批思想积极、工作出色、有代表性的人员,组成大队班子成员。经过酝酿、讨论,呈报红原公社***批准,成立长青大队核心小组……”接着他宣读了长青大队新班子名单,索良任大队主任,金书承、金书斋任副主任,另外四个战斗队员代表任支委……
索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已经靠边站了,还能有幸被结合进大队班子。自从三喜子主动让权后,他在家“养病”两个多月了,不曾想又有机会复出。这次也许是填空儿上来的,或许眼时只是他们的一个傀儡,但只要结合进新班子就有真正当令的机会,自己在大小队干了多年,就凭会抓生产的本领也能树立起权威。正坐在**台上暗自盘算,忽听台下有人大声喊叫,定睛一看是贾大胆。
“你们结合的有问题呀,除了老队长和老连长,咋都是‘鬼见愁’的人呢?这里肯定有猫腻儿!”贾大胆一嚷嚷,立即引起连锁反应,嚷嚷声连作一片。鬼子漏往台下一指,怒喝道:“贾大胆,你真好大胆子!故意扰乱大会,后果你负得起吗?”贾大胆指着台上的鬼子漏,质问:“你别拿大话压人!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鬼子漏说:“这个名单是经过充分酝酿的。”贾大胆问:“谁跟谁酝酿的?恐怕是你们暗地里捏咕的吧?”鬼子漏蛮横地说:“这是经过公社批准的,有章程找公社提去。”
黄士清几步跨上台面,铁塔一样撮在鬼子漏面前,一手掐腰一手指问:“这名单确实有问题,这是彻头彻尾的金钱帮。谁掌权都想用自己人,谁也都有个三亲六故,这都正常,可你们别做的太绝性了。联合时找我们,结合时把我们扣盔外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鬼子漏喝问:“想干啥?想搅局吗?昨天还有人给我提醒,说有人要找茬捣乱,看来你们这是有预谋的……”黄士清把他的话打断了:“这名单多数都是金钱帮,没有我们的人参加就是不公平,我不服!”鬼子漏叫号:“你不服能咋?公社都批准了,你能翻天?”黄士清愤怒了:“小样?我整不黄你。”说着抡起了拳头,把鬼子漏打了个趔趄。钱老牤和金四眼上来阻挡,三两下就被甩到了台下。
黄士魁急忙跑到台上制止:“你这是干啥?进不进班子能怎么地,快下去下去。咱不能见便宜脑袋削成尖往里钻,万一钻进去拔不出来怎么办……”鬼子漏站稳了身子说:“啥玩意拔不出来了,你给我说清楚。”黄士清又向鬼子漏横冲过来,索良和金书承也急忙前来阻挡,鬼子漏趁机溜下台去。
就在黄士清掀翻了**台桌子时,鬼子漏跑进大队部摇了一通又一通电话,电话却始终占线:“什么破电话,干摇也不通,一到紧关节要就掉链子!”他一摔话筒,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见金四眼进来,急忙吩咐:“现在情况紧急,快去公社武装部报告,请求支援……”
而此时的土台子上下已经乱成一锅粥,打斗从台上转移到台下,金家和黄家以及他们的支持者齐参战,推推搡搡,挥拳踢脚,索良、金书承、黄士魁极力劝阻,却无济于事。黄士魁从纷乱的人群里挤出来时,索良、金书承被围困在人群里。一个时辰过去了,场面早已失控,有的人甚至寻来木棍狂挥乱舞。
“嘭——”忽然一声枪响,惊醒了武斗中的人们。公安特派员葛方宁站在老神树下的长条青石墩上收了朝天的手枪,高喊:“住手!,住手!侯班长、鲍部长亲自来了!”人们呼啦啦散开,这时才发现金书承躺在地上捂着左胸哎哟哎哟叫唤。金铁匠提着一把铁锤要为侄子出气,他铁青着脸狂叫:“是,是谁干的,有,有种的你出来。我,我要知道你是谁,非,非敲断你脊梁骨!”
索良当即指派一小队曲三哨出马车,亲自把金主任送到了公社卫生院。这时候,金书山凑到黄士魁跟前,小声提醒道:“事儿闹大了,不知公社咋处理呢,赶紧让二老狠和贾大胆他们躲躲,先避开这阵风头要紧。”
黄士魁觉得金书山说的很有道理,他不敢有片刻停留,直接进老宅西屋找黄士清,潘桃说上西院了,黄士魁转身往外走,潘桃跟在后面追问:“大哥,出啥事儿了?”黄士魁甩下一句:“先别问了,你在家,回头再说。”出了房门,潘桃停下脚步,看着黄士魁的身影跨过篱笆西隔墙豁口,进了贾家。
在大队部办公室,侯占峰听了鬼子漏的汇报后,说道:“先搞好调查,把事件性质定准,分清敌我矛盾。如果是内部矛盾,还是以联合为主……”鲍福仁愤怒地敲着桌子说:“把民兵组织起来,发动群众采取果断措施,保卫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鬼子漏问:“采取啥措施?”鲍福仁说:“马上成立抓捕队,把闹事的抓起来,杀鸡儆猴。”侯占峰沉稳地说:“我看应该这样,先甄别闹事的骨干分子,先把打伤金主任的人找出来,范围不能波及太广,避免引起新的矛盾。”鲍福仁看看天色已晚,对鬼子漏说:“关键是要找出背后的主谋!谁也说不准接下来会发生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抓捕队连夜行动……”
贾大胆和黄士清正坐在炕沿上议论下晌大闹会场的事儿,胡小倩说:“你们这么闹,能闹成个啥?还不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黄士清说:“闹不成也闹,不能让他们这么顺当。”这时候黄士魁进屋,劈头就说:“你俩还在这儿嘀咕啥?公社来人怕是要抓你们呢!”胡小倩吓得一哆嗦:“那那,那咋整?”黄士魁说:“赶快出去躲几天,马上就走!”
黄士清往地上直挺挺一站,满不在乎地说:“能把我咋地?还能把我吃了咋地!”黄士魁说:“别死犟了,光棍儿不吃眼前亏。金主任伤的不轻,他们能善罢甘休?”贾大胆急忙下地,对黄士清说:“听魁子的没错,他们来肯定不会轻易饶过咱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说着拽起他的衣袖往外就走。
胡小倩跟出屋,低声提示道:“往河东大队跑,先上我爹家呆一阵子。”黄士魁说:“河东大队离这很近,容易被他们抓住。”胡小倩说:“那就奔苇子沟我大姐家。”黄士魁催促:“快,快走!”贾大胆和黄士清仓皇出逃,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薄暮之中。
黄士魁从隔墙豁口回到老宅院里,看见潘桃还在张望,就安慰道:“是他们闹会场,我让他俩躲躲,已经奔河套方向去了。”潘桃说:“那躲多暂是个头儿呢!”黄士魁说:“别担心,等这一阵风过去就好了。”正说话,一伙人手持棍棒涌进院子,鬼子漏抬高了滞涩异常的公鸭嗓吵嚷道:“一伙人搜这院子,去一伙人搜西院贾家。屋里屋外,房前房后,都给我搜仔细,就是钻进地缝也把他俩抠出来。”
钱老牤领一伙人去了西院时,金四眼已经带着人闯进老宅屋内翻查,吓得老憨、春心、黄香柳、黄士根都呆愣愣的不知所措。不一会儿,金四眼报告:“屋里屋外翻遍了,没发现二老狠。”鬼子漏问潘桃:“二老狠呢?”潘桃说:“上西院了。”钱老牤也回来报告:“没找着贾大胆,就他媳妇自己在家。”说完把胡小倩推搡过来。鬼子漏问胡小倩:“大胆呢?”胡小倩哆哆嗦嗦地回答:“跟,跟二老狠一起出去了。”鬼子漏说:“这准是跑风了,他俩肯定是跑了。”向手下人一挥手,“赶紧往河套追,准是奔河东了。”
一伙人出了大门,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远了。水蛇腰身影晃悠过来,问:“刚才一帮人咋吵吵嚷嚷的?”老憨说:“来的是鬼子漏,进屋可哪找。”潘桃气哼哼地说:“二大,是二老狠惹祸了,他们是来抓他的。”黄士魁补充说:“下午干仗,治保主任被打伤了。”老憨骂道:“这操神的货,净给我捅娄子!”春心也骂道:“生这么个孽种,真不让人省心!”二禄说:“行了行了,就别骂了,但愿别被他们抓住,不然得吃苦头。”
抓捕队追到渡口的时候,贾永路正把船从对岸撑回来。鬼子漏嚷嚷:“过河,过河,我们要过河。”贾永路把船停靠到岸边:“天都要黑了,咋都这工夫过河呢!”鬼子漏问:“刚才谁过河了,是不是大胆和二老狠?”贾永路说:“你们撵他俩干啥呀?都过去半天了,你们还能撵上吗?”鬼子漏不耐烦了:“你别废话,赶紧把我们送对岸去。要不然,批斗批斗你。”贾永路连声说:“好好好,我可惹不起你们。”鬼子漏让金四眼带五个人过河上河东大队胡家搜查。抓捕队的人上了木船。“去也白去,你们撵不上了。”贾永路说着,不慌不忙地把木船撑向对岸,竹蒿不时搅起一片哗哗的水声。
鬼子漏带着钱老牤几个人顺斜坡小道往回走,路过戗子前面时忽然停下脚步,对钱老牤说:“走,去戗子看看!”戗子里,来燕正在外屋围着锅台洗碗。“看没看见大胆和二老狠?”听见有人进来问话,来莺说:“那暂,我看见他俩来过,没进屋就上渡口了。”鬼子漏进戗子里屋察看,除了裘环坐炕头抽烟再没发现什么,裘环眯缝着眼睛细看进屋的人:“你们找啥呀,你看这小屋能藏个啥呢?”鬼子漏不搭言,从里屋出来,又把外屋地菜窖搜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悻悻出门时还回头对来莺和来燕说:“发现他俩,马上报告!”
夜色降临,起了风声,树影一阵阵飘摇。金四眼一伙人回大队部报告追捕情况:“到老胡家看了,小破房就大胆他老丈人胡二刈在炕上哼哼二人转呢,没发现啥。出东河大队,往南抱着大道追了二里,连个人影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两人咋跑这么快。”鬼子漏说:“他俩也不能土遁,跑哪去了呢?”葛方宁说:“应该是意识到事情不妙,早潜逃了。没抓着,那肯定是追的方向不对。”鲍福仁说:“他们不可能在外面躲一辈子,这笔账留着,早晚也要跟他们清算。不过,我总觉得他俩背后还有人指使。”鬼子漏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刚才去老宅抓人,黄士魁就在院子里,你们说巧不巧。”鲍福仁一指钱老牤:“你去,把黄士魁找来问话。”
黄士魁回前门房子屁股还没坐热乎,钱老牤就把他叫走了。艾育梅跟了几步追问:“公社领导叫黄士魁过去干啥?”钱老牤说:“怀疑他和闹事有关。”艾育梅又问:“抓着闹事的了?”金四眼说:“算他们跑的快,脚前脚后都没追上。”一听抓捕扑空,黄士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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