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骂街-《枯荣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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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逢利身心松弛下来,周围的夜色看久了就觉得没有什么稀奇,对捉贼的期待也觉得无趣了。他趴在一个草捆上,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迷糊着了。不知睡了多久,隐隐听见村里传来几声狗叫,一个激灵顿时清醒,爬起身看二禄还没睡,就说:“二大你眯一觉,我精神了。”二禄说:“那暂我也打了盹,不困了。咱再悠悠搭搭转一圈,南头北头你巡那头?”穆逢利说:“我年纪轻绕南头,你岁数大抄北头。”二禄说:“行,咱巡完夜到东边白菜地边汇合,然后还回桥上。”于是穆逢利抓起身旁的镰刀起身先走,走了很远才听到二禄起身。他顺着大道向南大排南头溜达,转了半天才绕过大半个圈。

    沿着苞米地东边往北走一会,突然听到了前边地里时断时续地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那不是野兽,而是人。有了这个判断,他心里顿时一紧。他把脚步放得轻缓,向响声方向摸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玉米地里,隐约有个影子窸窸窣窣地晃动,而且听见了掰玉米发出的咔咔嚓嚓声。他想两个人一起合围,但迟迟不见二禄身影,又往前移动了几步,那声音突然消失了。一定是贼发现了自己,必须得出声了。他壮着胆子喊话时嗓音由于掺杂粗气竟变得有些瓮:“住手,不许偷队里苞米!”

    那贼侧头看时愣在了那里,穆逢利忽然想起爹嘱咐的那些话来,便压低了嗓音提示道:“黄得禄从北边往这来呢,还不快往东跑。”那贼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提起身边装了半截的布口袋背在身上,从地里跨出来,一溜烟似的穿过白菜地横垄往毛毛道方向狂奔,竞顾不得脚下是否踩倒那长势正旺的白菜苗了。

    穆逢利用手电筒往附近照照,看见几步远还有几穗散落一地的苞米。“啥声音?”前边忽然传来二禄的问话,穆逢利虚张声势地喊道:“站住——你跑不了——”二禄晃动着水蛇腰,瞄着人影穷追不舍,穆逢利见他已经抄近跑在了前面,紧随其后加快了脚步。

    沿着毛毛道进村隔着一条火燎沟,沟只一人深,只在雨季会涨水,平时都是断流。到了火燎沟边,那贼影毫不犹豫地沉了下去,传来一阵噗噗通通的声音。眼见那贼影爬上对沿儿,穆逢利也跟着二禄腾腾地冲下沟去,因为跑的太急刹不住腿脚,几乎是滚下了沟底。等爬上北坡时,在前面几丈远的地方忽然出现一身细高的白影,呼啦啦地向他俩这边缓缓移动,二禄吓得妈呀一声,身子栽倒时镰刀掉落在地上。穆逢利也惊得头发茬子都竖了起来,见二禄跑下沟去,也转身出溜回沟底。

    忽然,从壕沟北沿上方传来几声女子的**,穆逢利抖颤着声音问:“二,二大爷儿,这啥玩意儿?”二禄慌慌地说:“鬼,女鬼。”一听有鬼,他一把抓住二禄的衣袖。

    过了一会儿,北沿上的**声听不到了,从村子里传来几声犬吠也沉寂了。等他俩壮着胆子再次爬上北坡时,鬼影贼影早都消失了,此时那弯月牙从乌云的缝隙钻出来,用朦胧的光笼罩着怪异的夜。

    “邪性!真他妈邪性!””二禄自言自语。

    “能不能是人?”穆逢利产生一丝疑问。

    “不好说,是人也许跟贼是一伙的。”

    “现在咋办?”

    “那贼跑回村了,咱回村看看。”

    在中心道路过张呜哇家时,发现屋里亮着灯,二禄狐疑起来:“你看那人像不像呜哇?”穆逢利说:“不好说,黑乎乎的没看清,个头是不小。”二禄分析:“看他家还亮着灯,肯定有情况。”穆逢利说:“灯亮也不见得人家就是下夜贼。”二禄索性推开栅栏门,恰在这时正房的灯拉灭了。“二大爷儿,咱不能上人家屋去查,这可不行。”说话时二禄已经去拽房门了,一连拽了好几下门绳,房门里才传出张呜哇警觉的问话:“谁?”二禄说:“是看地的。”张呜哇问:“这么晚了,上我家干啥?”二禄说:“有下夜的往这儿跑了,我们来看看,快开门。”

    房门打开,张呜哇披着衣服从里屋迎出来,魁梧的身影横在里屋门口:“咋?怀疑我们是下夜贼?”他让在一边,不耐烦地说,“请吧,好好翻翻,看贼到底在哪呢?”屋里灯又拉亮了,二禄晃着水蛇腰进屋,见大呱嗒正在炕上搂着襁褓里孩子,小赖子在炕梢正睡得香甜。他寻看一番却一无所获,反复打量披着外衣的张呜哇:“我看你还是自己主动点吧?”张呜哇急头白脸地说:“啥主动点儿,看我眼眶发青啊?跟我较劲儿是吧?”二禄说:“不的话,我可就报告大队了。”闻大呱嗒支撑起半个身子,横眉怒目地说:“哎妈呀,黑瞎子上门,还熊到家了呢!”说着就要下地,见事态不妙,穆逢利赶紧把二禄拽了出去,一边拽一边说:“我说不让你进来查你偏来,快走吧快走吧。”出了屋时,听见身后房门关上时咣当一声。

    穆逢利跟着十分沮丧的二禄往村南返,此时村里的狗叫声又哀哀地传来。回到罗锅桥上,二禄只顾抽闷烟。挨到鸡叫三遍,天光大亮,两人才回村,在村里十字路口分手时,二禄特意提醒一句:“别忘了尽早来提亲!”穆逢利回家学说了昨晚发生的事,父亲追问他那贼是谁,他说是贾大胆,父亲一再嘱咐一定保密,不能把贼露了。

    此时,跑回家的贾大胆早已平复了心情,跟媳妇胡小倩学说下夜做贼的经过:“差点被撵上了,半道出现个白鬼,把护秋的吓得滚进了沟里,不然就惨了。多亏那鬼了,多亏那鬼了。”胡小倩狐疑地问:“真是个鬼呀?”贾大胆在黑暗中摇摇头说:“我觉得像鬼但不是鬼,肯定是个人。”胡小倩问:“能是谁呢?”贾大胆说:“看那瘦高的身形好像是老长。”

    金书山在大队部耐心地听着二禄报告:“就这样我们一直追到村里,看见张呜哇家灯亮着,就断定是他干的。”黄三怪问:“当场摁住了吗?”二禄摇摇头,黄三怪又问:“有人证物证吗?”二禄又摇摇头。黄三怪嘶嘶几声:“哎呀,那就不好办了!”金书山也说:“是啊,当场没有抓住,也没找着人证物证,人家肯定死活都不会承认,弄不好还会应了那句话……”二禄问:“那句?”金书山说:“打不着狐狸惹一腚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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