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洪水过后-《枯荣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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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整倒塌的房场,和泥的和泥,备料的备料,紧张忙活起来。前院也组织了一个工程队开始打地基。五天过后,众人在春心家老房子位置上盖的两间房子已经平口了。这时候,顾小满来了,站在房墙下说:“你看,把我忙的脚打后脑勺子啦,也没功夫过来呀,你们可别挑我理儿。要说这人得走点儿,你看我家养了七头猪,早不卖,晚不卖,正赶上洪水来了之前卖的,再晚两天都得淹死。嘻嘻!我家早就打算盖砖房了,这一发大水倒省事儿,不用拆就倒了。要我说你们都不用盖了,等我家大砖房盖成了,让爹妈住我砖房多好,费这事儿干啥?爹呀,妈呀,缺啥不?料不够上我家拿去。”看没人理她,又说,“我得回去了,我那边没人看着不行,我怕让干活的糊弄喽!有空大家伙上我家去坐坐。哟,你看我家造的也匹儿片儿的,你们忙吧,我走了。”老憨看三儿媳妇走远,冲地上唾了一口:“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心眼子长肋巴子上了!”

    房子上了架,石棉瓦买了回来。上了房盖,又在屋里吊了泥棚。墙上二遍泥的时候,春心对黄士魁说:“原来我还愁房子小,我和老根住不方便呢。老根儿说他在饲料公司当付料员,那经理特别照顾他,单位职工住宅区又分了一批公房,有他一户。这回好了,他将来结婚也不用愁房子了。”黄士魁说:“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春心问:“顶子是不是成小伙子了?”黄士魁说:“是,三怪想让顶子上机车组跟车锻炼锻炼。”春心说:“我想把顶子的户口整城里来,让他脱离农村。”黄士魁问:“好办吗?”春心说:“好办也得办,不好办也得办。老根儿在青年点的时候,交下一帮朋友,现在做啥的都有,有在粮食局管人事的,有在派出所当民警的,托托人,能办成。我问过老根儿了,说差不多。”

    忽然拉着黄士魁,站在院子里往东北方向看,倒塌的房屋、荒芜的房场以及一大片园子尽收眼底。春心说:“你看东头老宋家的房场片量多大!房子泡倒了,紧挨着的房号始终没盖。那园子一圈有二十多棵杨树,院里还有一口压水井,而且房地基有不少石头。前几天老宋家人回来一趟,说上闺女家了,不想重新盖了,让我搭搁卖了,最低七百元。你要有心思留,我去给你搭搁搭搁。”黄士魁不假思索地说:“七百元确实便宜,可以买下。”

    母亲家的房子盖好了,连木板障子也补齐了,院子也收拾干净了,他们这才张罗回村。吃完早饭,春心和老憨送出很远才停住脚步,望着远去的乡下亲朋,春心眼窝一热,又垂下泪来。

    一天晚上,黄士根领回个姑娘,这姑娘是粮库车检组组长盘山东子的大女儿盘妮,长得身高膀壮,说话心直口快。春心拉着盘妮的手,稀罕得不得了。拉话时春心刨根问底,有几分羞赧的盘妮都一一作答,说她和老根儿是在粮库青年点相识的,说家父不让他俩来往。问了一大堆话,春心知道这丫头是铁了心了。黄士根说:“妈,别光顾说话,做饭哪!”春心这才松开握了半天的手:“等着,我给你做好吃的。”

    吃完晚饭,黄士根将盘妮送回家去,站在粮库家属房盘家大门旁的树下,两个人在昏暗中紧紧地搂在一起亲热。

    “我有了。”

    “有啥了?”

    “傻样!肚子里有了。”

    “有了好,我正等着当爹呢!”

    “得抓紧结婚。我啥也不要,简简单单的就行,现在我爸看得紧,就在下礼拜天成家,到时候我准时到。”

    两个人正在小声商量结婚的事,突然从盘家虚掩的大门传来一声吼喝:“小兔崽子,跑家门口祸害人来了。”黄士根听出盘山东子声音,吓得呲溜一下跑进了胡同里。盘山东子追了几步没有追上,返回身给盘妮一个嘴巴子:“死妮子,养你这么个操神的货,你早晚得把我气死!”

    回到家,黄士根看见三哥三嫂和父母唠嗑,就对父母说了要结婚的打算:“盘妮说下礼拜天和我成家,她啥也不要,简简单单的就行,到时候她准时到。”春心问:“结婚不办置了?”黄士根说:“办啥?能结成婚就不错了。可别大吵大嚷,让老盘家知道可就惨了。结婚先在这两间小房子将就一段时间,等她父亲情绪稳定了再去住公房。”顾小满说:“嗨,这小屋咋做洞房,我那大砖房西屋闲着呢,就先用着。”黄士旺点头说:“对对,听你二嫂的。”黄士根连忙说:“那感情好了,谢谢二嫂,谢谢二嫂……”

    春心赶紧张罗做被褥,并给屯子里的儿女捎了信儿。虽说不办置,三喜子、二禄、黄三怪、黄老笨也都捎了礼钱,黄士魁、艾育梅、黄四亮和黄香柳一起赶在礼拜六来到奇谭市。看乡下来了亲人,春心非常高兴。黄士魁向母亲汇报自己搞小农经济的情况:“我这几年挺走字儿,鼓捣菜园子也不少挣钱,手头确实活泛了点儿。我在园子里种小葱、栽白菜栽子,到附近几个村屯卖;在自留地种糜子,扎笤帚,往一些学校推销;到附近几个泡子凿冰眼打鱼,利用菜窖留新鲜白菜,专门买给办红白喜事的人家,坐在家里不用出门儿就把钱挣了。十三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也可以放心大胆地搞小农经济抓钱了。”母亲说:“你还那么忙叨,真是个闲不住的人。”老憨说:“其实,不显山不露水儿地过日子更好。”黄士魁说:“前不久,我到公社供销社买回一台14英寸黑白电视机,不少人家羡慕。有了这台电视,家里可招人了,看电视剧半宿半宿不愿意散。”娘俩好像有唠不完的话语,直到夜色深沉也不想入睡。

    礼拜日这天大家都起得特别早,然而从早晨盼到中午,从中午又盼到下午,也不见盘妮来。春心站在大门口,向院外的土道转弯处望了望,有些泄气地对黄士根说:“八成是要坏戏,好事难成啊!我在粮库大门口曾见过那丫头她爸盘恒,脾气倔得像头驴,肯定是那盘山东子看的紧,丫头脱不开身。你也是,人家压根儿不同意,你还丁把儿黏乎人家干啥?婚结不成不要紧,别给人家丫头留罗滥哪!人家肚子让你鼓逑大了,就怕你捅个大娄子。那盘山东子要不依不饶,看你咋整!”黄士根自语道:“都说好的,咋还不来呢!我去看看。”老憨赌气道:“你可消停吧,别给我惹祸了。她来就结,不来就拉倒。”这时,从土道弯转处出现了盘妮的影子,黄士根惊喜地迎上去,问道:“咋才来?”盘妮喘着粗气说:“别提了,今天我爸不上班,在家看得紧,跑不出来,都把我急死了。方才我爸去粮库加班,我才偷了户口簿,从小屋后窗户跳出来。”

    一一引见过后,就在自家院子里,黄士根拿两个板凳出来,让父母并肩坐好,拉着盘妮,给父母磕头改口。艾育梅说:“快赶上地下党了,这婚结得多不容易。”一听这话,众人都乐了。顾小满说:“香柳,来,咱快把新人送洞房去。”于是扶起盘妮跟着黄士根走向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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