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上阖-《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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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挂上了笛子,带着锦盒。稍微理了理绶带,衣襟。他也帮我身前身后整理了一下,可能是心怀愧疚,很是细心,只是还是不断窃笑,带来的恶果就是他在的我胳膊底下时,我给了他一下,稍微惩戒一下。他果然没声音了,不过还好没晕过去,不过下面他就老实多了。

    踏出门来,稍展博袖,看看自己身前觉着还不错。第一次见父亲是该稍微打扮好点,可是忽想到估计绝大部分人第一次见父亲应该是光着屁股的,尤其是男孩的话那个部位会先被老爹检查一遍。不过我没有穿成这个样子的打算。想到此处,便很是严肃地看了那帮婢女一眼,又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看了一下霍然。然后又抬头挺胸很有派头地走在前面,走不两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霍然,他吓一跳,有点想躲的意思,其实我只是打了个手势,让他走在前面带路。

    风乍起,吹得众人纷纷用手遮面,唯独我一路被吹得习惯了只管径直前行,没受什么阻碍。这让众婢女还大惊小怪地在我背后咋呼了一会,看来这郡王府的规矩有些散漫疏懒。我还为此点了点头:有点荆州的感觉了。

    将进大堂,心中念叨各种礼数,免的自己有什么地方疏漏了。除履上阶,慢步登堂,面不稍转,稍微扫了堂上一眼,稍微确定中间坐着一华裳中年。他是一个胖子,我还很确定地记下这个特征。然后排襟屈膝长跪,在身前三尺放上锦盒,以阔袖将自己有些僵硬的面部遮住,再拜倒于地,以头点席后稍起。

    “儿臣谢智请父王万安。”说完再拜,看着面前的芦席,虽处郡王之堂心中却不是很紧张。

    “子睿快些起来,上前让为父看看。”一个很精神地声音在大厅之内回荡,这人中气却真是足。

    我起身谢道:拜,旋即长跪而起,捧起锦盒,交给身边婢女,向前走上十步,坐下跪起再拜。拜下之时还长吁一口,看来如我这等惫懒闲散之人第一次如此做作,确还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拜毕起身长跪,眼睛不敢稍斜,所以不清楚银铃是否在侧,至少余光告诉我至少两个女子在堂,一个在右,一个在前。只是感觉都不是银铃,可能她在面前那堵屏风之后,或者在其他什么地方。

    “站起来……不要行礼了,自己家里,不要如此拘礼,我不喜这些繁缛礼节。”我也不喜欢,所以这话我喜欢。但是还是犹豫了一下,再拜,然后起来,我还故意把腰又挺得更直了些,我希望银铃看到现在的我。

    堂前发出一阵惊叹,我明白我的身高必然是这其惊叹的缘由。因为虽然我经常自吹自擂,但是我很清楚,我的长相不能算上乘,只能算中上,不过如果配合我的身高还是不错的,至少可以用英武一词;又警告自己一次,我好像又在自吹自擂了。所以总之,让别人发出惊叹,必然不会是我的长相,不过如果孙玉海来了,那么再有惊叹就一定是相貌了,不过那和对男子的俊美的惊叹又有所区别。

    “好个英武的平安风云侯。”要说明的是这是父亲夸的,不是我自己吹的。

    “比大舅好像还要高半头。”这是一个旁边的女孩的声音,但不是银铃。

    “孩儿,过来让母亲看看。”父亲旁边的一个相当美貌的中年妇人有些兴奋地说道,只是她的声音相比她的相貌就老了很多。

    我赶紧上前,跪在这个我从没有谋面的母亲身前,没有了任何做作。母亲的眼睛似乎不是很好,眯着眼睛,凑近身前看着我,而我却忽然只会傻笑什么都不会做了。

    “小梅,别吓着孩子。”父亲非常温馨地一声称呼,让母亲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自己眼睛不好又说了些其他的,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我也经常回望着母亲,而母亲的眼中一直保留着那份慈母的爱,让我生出从未有过的那种安全感觉。为此,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让我的眼光在我这对赏赐的父母之间来回往复,忽然感到何进至少做了一件好事。

    还是父亲为了打断这段显得有些过于沉寂的对望,先找到了话:“好好,来认识一下吧,虽然我们名义上是父子,但是这毕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即是申公望,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胖,哈哈,年岁大了,人就胖了,你以后就称我老爹就可以了;这是你的母亲,祁氏,名梅,你还是叫她母亲吧;你还有一对姐妹,不过,现在你那个小妹不知跑到哪里去,你母亲太宠她,把她给惯坏了。先去见见你的姊姊吧,她比你大十二天,你喊她声姐姐不算委屈了你吧。琪儿,过来,见见你的兄弟。”

    我赶紧转过身来,对后面上来的这个姐姐行弟礼,让这少女有些慌了手脚。

    “不能这样,这岂不折杀了我。”她忙来搀扶我,却发觉相对我她就有些矮了,扶我双臂颇费了她些力气。

    “姊姊无需过谦,受弟礼本就是天经地义。”礼毕起身,我对这个与我同龄的少女说道,琪姐与母亲如同一个模子出来,只是容貌显得年轻许多,看着琪姐便知母亲当年必是一个大美人,老爹当年不知怎样获得母亲芳心的。

    少女皓齿一现,笑着对我身后的父母亲说道:“我这兄弟真是又高又俊,又有本事,当真个少年英雄。瑾儿回来恐怕要后悔出去乱跑,未能见他的天狼哥哥了。”她忽然一捂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用眼瞥我。

    “姐姐无需歉疚,我也听过传言了,我还怕你们害怕我的到来。”我忙宽她的心。无意中看见琪姐背后的霍然,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显然是身体有些问题了。

    我笑着告个假,然后迅速快步走到霍然身边,让他先赶快下去休息,接过他手上的锦盒转身返到父母的身边。

    “儿臣第一次来,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准备,我想父亲贵为郡王,各种珠宝必不缺少,只是这千年野参是儿臣属地乐浪特产,滋补身体实为上品。故而呈献双亲,望不嫌礼薄。”这句话是假的,但是我总不能说是别人替我找的吧。

    “你来就很好了,还给我们带什么东西,不过这东西倒确实是好东西,小梅……”父亲很诡异地对母亲笑笑,然后又回复正经转过来。倒是母亲给了父亲背上一下子,骂他不正经,父亲夸张地喊痛,随即我们全家都笑了起来。因为那夜的情况,所以我明白老爹没说出来的话,真没想到老爹如此可爱,远不像他们对我说得那般古板执拗、不通人情。用我的话来形容,一个爱笑和蔼的胖老头,其实他也就四十岁多些,用老头可能太嫌老了,但是说中年人的话,又觉得孔明他们又不会认同。

    我们还谈了一些其他情况,包括我和霍然如何碰上,但是童谣的事情被我略过,那个精彩的推论我也没说出来。

    父亲和姐姐都很想看看我那只刺猬,我只得说没带,这让他们感觉有些可惜。母亲问我有没有受过伤,说实话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只得一个个指着伤口回忆然后把怎么受伤地说了出来,只听得母亲有些凄然,说孩子太可怜了,还用手在我背上受伤的地方轻轻婆娑。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母亲的关怀,这让我感到温暖,也让我感到幸福。只顾说着现在没事了。

    老爹对我的头发样式产生了兴趣,我忙把那个未及弱冠的理由搬出,他们觉得我也太拘礼了,其实是我并不觉得发髻配冠比较舒服。他们听了我的借口也频频点头,只是说我额前有几缕短发微微掩住了天门那一块,剪掉可能会更好。我说等长长了一起束起来就行了,他们再点头。不过他们都认为我这样显得很是飘逸俊美,让我又飘飘然起来。

    “天狼哥哥来了?父亲,是不是天狼哥哥来了,母亲,是吗?”一阵非常嗲的小女孩的自屋外而进来的喊叫声音让我从飘飘欲飞的状态回复为道貌岸然。

    “瑾儿,你什么样子?”父亲恢复了些威严,冷下脸说道:“你的左脚上的袜子呢?”

    我转过身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子,生得相当招人喜,一身白色绣花绸面棉袄长裙,因为跑得急而红扑扑的脸蛋在领口的白色毛绒映照下显得更是鲜艳,一种无法抑制的活力在整个大厅中都能感受到。精致而细巧的五官在一张瓜子脸上和谐地装扮出一个美人胎子的模样,此时的这个小顽皮正和父亲作着鬼脸,然后低下头吐了吐舌头。下面左脚的几个不老实的脚趾头正在无所事事地扒着席面。后面的婢女一见此景忙赶紧出去,接着窃笑着拎着那只失落的袜子上殿递给了这个正在反省错误的小女孩。

    我们都静下来,等她着好袜。同时一起听着小女孩低着头嘟囔着说在外听说霍大人带了一个高大俊朗的少年回王府,想到可能是我来,才急急忙忙赶回,在门口除履时因为履太紧了,把袜子带了下来,只因想快点见我,所以就这样进来了。

    我又转过脸去,稍一拱手,起身向那小女孩走过去,稍近,低下身来笑着说道:“我就是你天狼哥哥。”

    我承认,我已经认命了,反正大家什么都称我,这个算不错的,那么退而求其次,找个能接受的外号用着,总比他们一个个给我套外号要好。

    她很可爱的抿着小嘴,先抬起了眼睛,笑吟吟地看着我,忽然向后跳了一步。

    “啊,大哥真的又俊又高啊。”她真是一惊一咋,把我都吓了一跳。旋即后面父亲和母亲和声的斥责都让她斯文些。

    我终于和我的一家人团聚了,只是我没有看见我的银铃。

    我问他们银铃是否来了,只是这个问题的提出拖到了半个时辰后,免得他们认为只是为她而来。实话说,我来的时候真的只是为了她,但现在我感到就是为了我这新的一家人,我也该来一次,而且越早来越好。

    “银铃姐姐来了,不过现在她在冢领山上,说要在出嫁前祭奠自己的生身父母,大年初二上去的,只有她一个人,她不让王府派婢女、出卫兵服侍保护她,说她想一个人呆几天稍微准备一些以后要用的东西,父亲本来也不放心,不过她说她是平安风云侯之姊,何人敢动她,父亲这才放心,但还是在山下驻扎了一支兵马用以守卫,这才放心让姐姐一个人在上面待着。而且银铃姐姐也好有本事,我们在这里就听说她在吴大小二十多仗未尝败绩,她恐怕是我朝第一位统兵女大将吧?”又是这个瑾儿欢快而嗲声嗲气地把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

    “子睿吾儿,你欲如何啊?”

    “明日就请人带我去冢领山去迎吾姊,我们一家不就全团聚了?”

    “那我明日就让他们迎银铃下山,你就不需要去了吧?”

    “父亲容禀,我也该和银铃姐一同祭拜先祖,我也能告慰生父生母。”

    最终他们终于同意,明天就让人送我去冢领山,其他人还好,只有那个小瑾很是有些不高兴,说我刚来就要走。我只得不断劝她,说我还会很快回来,而且是带着银铃一起回来,才把她逗乐了。

    不过这个小丫头立刻要拖我去见她的那帮伙伴。父亲立刻驳斥了她的建议,说我刚到旅途疲惫,该让我休息一下。我立刻说没什么,身体强健,常熬夜批阅文书都不觉得累。当然我这又是在吹牛,另外顺带表现一下自己勤勉,不过这种善意的谎言不会伤害任何人,就是对自己脸皮有些加热的作用。但是我确实感到有些亏欠这个小妹妹,知道她想在她那帮小伙伴前炫耀一下我,所以,这种替妹妹长脸的事情,作为哥哥自然义不容辞,便也为她说话。这个小东西一有我撑腰,更是嚣张跋扈起来,父母执拗不过,便由得我们去了。

    第一次带着妹妹上街感觉真是独特,以前一直是被老婆当般弟弟牵着手带出去,这回腰板就要直很多了。她只是告诉我往哪里走,然后就把手交到了我的手里让我牵着她的手走。这一路除了看看这里的风物外,还可以显示一下,这个哥哥的身高有多高。这里虽然是北方,街上大个子的人数比我们那里是多了不少,但一个一丈有余的人牵着他漂亮小妹妹的手走在大街上那感觉上,那是绝对让人无法忽视的景观,不过妹妹没这个心情,在我一次很关怀地转头时,她正喘着粗气有一声没一声地让我慢一点。

    见到她的那帮小伙伴让我有些失望,坦率地说,我最初希望看见的是一群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女。结果,好像我的小女孩妹妹似乎是其中的老大一般;还有一个就是在谈话中提到的我的那个高个子舅舅的儿子,十三岁的他在其中也已是老二的待遇,这两个小东西拉扯着一大帮平均十一二的小孩子,男男女女,拖着鼻涕的都有,这让我很是打不起精神来。

    那个舅舅的儿子待人处事很是骄横,他看着我总觉得不甚顺眼,其实我看他更不顺眼。这么大的孩子完全没有孩子般的思维,倒老是问我有几个夫人,去没去喝过花酒,晚上去和他在那过夜怎么样。

    我去也不和你去,我心里恶狠狠地道,随即向并不在场的老婆心里解释,我没这个意思,只是和他赌赌气。不过今晚去喝喝花酒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脑海里立刻把这个提议打消了,我不能对不起银铃。自我评价一番,还是个很正派的少年。

    一帮孩子缠着要我讲故事,说到故事,我就想起了那个卡图艳的故事,所以我就讲了这个故事出来。不过那个我很看不顺眼的小子没在听,而在和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讲他和张将军学了几招,很是厉害,城里没人能挡住他。我是个快成婚的成熟男子,岂能随便因和别人争那些一时口舌而动手。所以,我继续平心静气和他们把故事讲完。

    他们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听完后争论一番后,他们就要来扮演这个故事来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我很小就不玩了。我记得张婶告诉我,我曾经是姐姐和几个街坊姐姐的“小儿子”,一帮小姑娘照顾我就当作游戏,给我喂水就当是给我喂奶了,结果让我尿床尿得不轻。想想小时便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又想起据说姐姐幼时夏日使笔练字,觉得我的肚皮比较平整,也好擦拭,便用我的肚皮练字,搞得我一身的《论语》。所以,也许从心里的最深处自小我就有些抵触这些东西。

    但是最后作为争强好胜的我,还是现了一手,我让那个自认为除了张将军上阖无敌的人过来和我练练。

    我空开双手,松松肩膀垂下,让他随便找件兵器练练他的招。这时我才知道他叫祁杰,说实话我真的不打算认识他,但是胸中一口恶气总是无法尽遣,一定要教训他一下,因为我是堂堂大汉平安风云侯谢智。心中发完这通感慨后忽然发现这和我是平安风云侯并没什么关系。

    他显然是这上阖的小恶霸,仗着他姨夫的身份,立刻从旁边巡逻队里的人手中要了一只青铜戈,这东西我眼熟。旁边的巡逻队长怕出人命,连忙劝说不要动手,然后就有责怪我惹事的意思,而多事但很可爱小瑾马上把我的身份公布,立刻没人替我担心了,反倒围上了一大群好奇的人,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你挡不住这一下子的,给他也拿一件兵器吧。”这个人更让我讨厌的地方在于居然学洛阳官腔,还非常地自以为是。

    “不用,我大汉平安风云侯对你这没有武艺的孩童还使兵器。必为上天诸神所耻笑。”我知道在传说中我是个通神的人,这么说很能让人心中发虚。不过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这个小子对我没一点敬畏之意。

    他没有犹豫,立刻抄起长戈自右向左在我身前扫来,如果放任而过,我的胸前必为其割破,但只要稍躲就可以无事,但是如果他立刻自下扫我的腿就不好了,实际上既然我用手也可抓住,那么我去抓了就是,这招用右手抓肯定不舒服,但是左手抓很是轻松。

    我承认这事情整个过程完全可以轻描淡写,一招我就抓住了他戈杆,速度太慢,根本追不上老鼠。

    当然描写我的身体反应就没那么轻松了,这小子有些蛮力,让我的手心生疼。所以我死死地抓住,不打算再表演一次抓戈的身手。

    他当然扭不动,而我的右手立刻着手去做另外一件事。必须承认这个戈比吴越扎我的那个难扳很多,所以我装着若无其事随便摸摸这个戈,其实是发了几次力没有掰断,但是更有劲的左手有自己的事情,而且不好意思先拿开,又换只手拿住。

    多次发力之后,这戈终于有些软化,猛一发力,终于给它拧弯了。然后,面色平静地转向他,说了很嚣张很老套地那一句话,“别忘了,我是大汉平安风云侯。”

    接着我转过身去,和那不知怎么动弹的巡城士卒们打了招呼,告诉他们汇报时就直接说这事情是我做的,就说世子让他们的军需官,好好检查一下大家的武器,免得这种次兵劣刃让士兵们真正战时使用时一定会吃大亏。

    然后拉着兴奋地有些目瞪口呆的小瑾,说天色不早,得回去吃晚饭了。这回,她变得很淑女而且很乖,没有一点执拗和撒娇。

    晚饭时,小瑾果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把我所做的事情又夸大了几分说了几分。本以为,父亲会说我太莽撞,没想到他竟点头说我做的对。母亲也说三弟太娇纵杰了,父亲更正了一下说是三弟媳太宠她了,姐姐也说那不是个好东西。母亲责问父亲为什么不管管,一时场面有些激烈。

    父亲此时开始有些火大,说道:“如何管?一说他,他就挂上猫尿,然后回去告诉李氏,三弟媳就不开心,过来和我说让我别管。就这样,我怎么管?他们两个不知道以后吃亏的是他们,这样娇惯孩子,以后他们会吃大亏的。”

    眼见气氛有些沉重,为了缓和气氛我觉得我做了很聪明的一招,我对小瑾故作严肃地说:“听见了吗?以后哥哥一定好好管教你,免得父母亲以后吃你的苦头。”

    看来效果不错,大家都笑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小瑾的小拳头相加的声音。不过这种攻击是可以被忽略的,我手中之箸都未稍动,所以我也没有拉开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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