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战-《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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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那倒是,那还说什么,打就是,你们刚才这些人也是这般笑我,被我一顿乱打给全弄死了,现在我不是人形,不便出来,怕吓着你们这些娃娃。哈哈……”虽然我们人少,但这回大家的笑声更有气魄,在城上几乎掀起一阵声浪直冲而下。

    立时便能看到凉州军队中的不安和焦躁,窃窃私语者比比皆是。

    那小将也确是了得,只管挥起武器朝城头一指,便大声喝道:“便就为你而来,你只管出来,与我一战。”稍顿片刻,又用更大的声音喝道:“唤你又不出来,难道你还惧你小爷不成?”

    那小个子终于不知如何是好,眼睛看向了我。

    看来是该我出来的时候了,只是这般出来倒落了下风,所以寻思来回,拿定主意,大声地打了个哈欠,便喝道:“是哪个混蛋搅得你谢智爷爷不能安睡?”

    我拨弄了一下头发,随手提起一个酒坛子,便推开了前面的兄弟们,一路假做睡眼惺忪,只对那两个人稍微点了点头,便一屁股坐在了城垛上,还用小手指头掏了掏耳朵,开始说话,不过不是对下面,而是对旁边的人,只是声音稍微大了些:“兄弟们,怎么回事,这些人还没收拾掉吗?……这下面的都是谁啊?闹得我不能好好睡一觉。”接着我砰地跳上城垛,竟就在上面仰着脖子喝起了酒,其实我心中也在怦怦乱跳,我还记得在汉中时被人突放的冷箭,但我觉得这个险值得冒一下。

    当我回复抹嘴之时,才发觉前面的阵中真的有张弓搭箭之人,只是他们竟也都没有射,心中庆幸之余,却又想到此事绝不能让我的平国夫人知道,否则我真的没有活路了,不过我也许撑不到她知道的时候。

    这时风忽然转向了东南,这时眼见那张大旗被撑开来了,上面黑黑的一个郭字,不断颤抖,活像一把斩首的大刀和旁边颤抖的死囚。

    几口黄汤下肚,嘴上明显开始没数:“小子,你挺年轻的,干什么不好,当什么兵?当什么兵不好,当那董什么西的兵,还什么凉?当个东西也就算了,你还过来打仗?打什么仗不好,打我大汉荆西之镇?就算打就打了,还正好赶上我老人家在这……看来你真的不想活了,好,我成全你!还有别说那种骗人的话了,摆着这种架势,还想说自己是好人,你真当我的兄弟们全是傻瓜吗?还有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你就算真不与我们有干系,我们还要向你们讨还血债呢!”心中暗忖,这段话层次还算可以,此刻我都不知道恐惧和紧张是什么东西,旋即回身跳下城垛,在兄弟们中扯起自己更加粗哑厚重的声音几乎歇斯底里地喝道:“兄弟们,董卓的人来了,杀他们啊!我们要给你们报仇了,兄弟们,杀董卓啊!杀啊!”

    喊完才觉出自己竟流下了眼泪,不知道为了什么,很多事情一一走过我的脑海,但是我却没有时间去想为了什么,因为一声熟悉的受伤禽鸟的尖啸,让我把头扭回了过来。

    这一切终于开始了,不过四周的人都很安静,便如后面躺着的兄弟,便如前面什么也没有发生,便如这边的时间停住了,河水不再流了,逝者亦如斯夫了。

    在血色的斜阳下,似风一般的箭矢吹过,有些人很快倒下,溅出与阳光一色的花,有些落在旁边人的身上,有些飘落尘埃,随即凋落,无声无息,轻地让人难以接受。

    地上颤动的无助的伤者,正作出最后的挣扎,但一切都只能靠他们自己,没有人能去帮他。其实我们也很残酷,但我们没有办法,否则,我们也将和他们一样,而等待我们的连一丝希望都没有。

    情况恶化地比我想象得快,城上的人很快就稀疏了很多,我一个人就得看住四个城垛口上来的人,所以,我的胸口中了三箭而且全扎在护心镜上,我也只能认为是我太幸运了。只是三支箭头也都浅浅刺在胸口,让我极为难受,可我竟腾不出手拔出它们,只能由得这锥心的疼痛一直伴着我,还让我在这段时间从麻木的醉意中如此不情愿地清醒过来,时间也一下子变得难熬和痛苦起来。

    他们准备得过于充分了,上城的绳索,爪钩,短梯什么都有。而更充分的是他们的人,一直蜂拥而上,连绵不绝的他们让我一直不得不承认在当时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是完全绝望的,每当看见一支箭上来时,我都以为自己即将终结自己的生命,可那有时似乎就是悬在空中的箭不知为何,多在我俯身几乎下意识扫落陆续登城的士兵时在我身边呼啸而过,但是臂膀上还是陆续得被箭擦过或者直接留在了上面。

    群情激昂的气氛终究还是变成最后奋勇地抵抗,而我甚至连奋勇都无法做到,两只臂膀的酸麻让我几乎无法完成自己已经习惯的动作。

    但这时,西凉人竟忽然退却了!

    原本只是一段城墙上的人开始撤退,但很快便成了整体的行动,随即,整个大队都开始有些忙乱地后退,完全没有任何章法。换做其他时候,给我两千人,那怕一千人,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下令追击。但现在,在当时,我只是喘着粗气看着他们的离去,一种稍纵即逝的轻松自心间悄然而过,看着绝好的战机没有任何无奈可惜的离开,心中不知何味。

    “他们怎么退了,我们的人来了吗?”我四处张望,周围的兄弟大多没什么言语,喘息不停的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对手的下次冲锋,而已经准备好了的,就只是舔着干干的嘴唇看着西面重又聚集起的乌云。

    老刘的人早已经上来,他见到我时,想和我说话却一直在喘,我挥手表示不着急,指了指西边,示意我们还有时间,其实我也在试图定住自己喘息,一边看着他,他本是满是斑白的的头上又包上了一层白色棉布,夕阳下那布上面渗出层层深浅不一的血迹全被映得乌红。

    “我这头是在城后面被流箭擦伤的……没事!我刚刚看那个小西凉蛮子靠得挺近,想是久攻不下急了,我就让我的兄弟朝他射箭……这家伙中了几箭,这会儿恐怕已经死了。很好,他们没了头,可能就退了吧?”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着,声音也嘶哑了。

    “不会的……嗯!”说到这话时,我拔出了插在胸甲上的箭,不由得闷哼一声,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前面甲上又多了一支,在右下的腹部,也没插进肉很深,相对来说,伤不算重,就拔的时候感觉有些痛,没拔之前,我甚至没有感觉。可能是胳膊深扎进的箭让我感受到了彻骨的痛楚,其他的就不当回事,显然有甲没甲是差了很多。箭簇的倒刺让我刚触及箭杆就浑身冷汗,加之手指哆嗦,更不要提拔它们了。

    “来……帮我一下。”我的眼中自额头滴入一滴汗珠,模糊了整个视线,眼前的人都变成了一团。旋即,身上的所有骨肉也有了这样的感觉,我坚持着没喊出来,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他们来容易……走就麻烦了……他们肯定得打下明孜……否则就是全军覆没。他们必须回来”

    没有时间让我对自己的伤势有所关注,稍微包扎一下,我和帮我包扎的人就回到自己的原本的岗位上,几乎箭头刚全部离开我的身体的同时,我们所有的人便又见到那团模糊的黑云随着春夜依旧带着寒意的晚风扑了过来,其实本来我们就没觉得春风中有什么暖意。

    周围的四百人,一半是躺在地上的,还有一半也大多是半截入土的。我已经感到体力有些不支了,口非常干,想喝点水,就是不能离开。看着前面,再看看旁边的兄弟,他们大多看着我,我忽然想摇摇头叹口气,但是我知道我不能。

    因为原本他们就不是忠于我,他们是信任我。

    他们信任我,我若失去了信心,他们也会彻底绝望的,那么连最后的奋勇抵抗也会成为无助的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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