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多事之春-《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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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反应是发现揪他领口的是我。
于是后面反应是高兴地要说话。
然而立刻双手把自己嘴堵上。
跟着忽然发现坛子不在手里了。
下一个动作居然是两只手下去乱捞。
最终是欣喜地发现我一只手提着那只坛子,一边疑惑地看着他。
然后小援满脸通红从帐内露出脸,刚想说,却发现我和**都把眼光转向他。
接着他打了个酒嗝,赶紧用手捂着嘴。
我已经开始有些发怒,冲着小援就要教训他,紧接着两个小子一起把手捂到我嘴上。
我不想兜圈子了。最终我得到的唯一解释,所有我见到的人拉我到远处解释道:银铃夫人在车上睡了。
我很想看着那辆车,然后感慨一句:天之骄女啊!
但是我还是努力很平静地看着小援轻轻说了一句:但这不是你偷偷喝酒的理由,而且酒还过量了。
于是我赶紧独自上马而去,在城门追上钟大人。似乎那个小子还报了我在外面和他说的话,钟大人自然很惊讶于我没有先到,居然还在他后面。我想着说我去找银铃,银铃没有跟着我;我又不好说她在睡觉;说去换衣服,明显身上没有换。于是我说我去准备了一下。
天知道我准备了什么。
那个小校后来升了官,逢人便说:平安风云侯就说那个旗子最重要,我重复了几遍那个旗子的事情,钟大人就觉得我有心眼,便在张将军那里提到了我,张将军二话没有说便提了我一级。
最终我是从小张将军那里听说了这个故事。
其实旗子确实是最重要的,我甚至都能从他们的描述中猜到是谁。
于是我稍微和钟大人交待了两句,就先冲过去和大哥抱在一处。
他一拳砸在我的胸脯上,我才发现他是左撇子,和我一样。
不过我想我们两个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差点笑岔了气。
我当时就眼睛一黑,差点晕过去。
等我缓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小心翼翼地问:“三弟,你左胸上受伤了?”
我断断续续地回答:是……啊!中了一箭。
“哎呦,我这不知道,看你活蹦乱跳的,没想到。”
“我也没有想到你是左撇子。”
“我不是左撇子,只是右手拿着马鞭子。”大哥满脸歉意,有些手足无措。结果提起了右手鞭子又不幸甩中了我左手一下。
这番倒霉得厉害,我赶紧跳开他四尺开外半开玩笑半无奈道:“大哥不许这么欺负人的!”
大哥其实是个老实人,他扔掉了鞭子小心翼翼地自己也退了一步问我怎么样了。
我赶紧努力笑了起来,自己也搓了搓左手,又用还作痛的左手拍拍似乎有些麻木的右肩附近,说了句:“没事,当年在北地帮老四族人撤退,受过更重的。你三弟硬得很。”
他也正容,和我说起了正经事情:“三弟,我带来一个人,小朝廷里的人都让我带他过来,本来是要让他来劝五斗米教众回去的。没想到到边境上倒看见他们和羌人一起回来了。”
“张鲁?”我小声问。
大哥点点头:“老二刚赶回来,看到这些情况,就叫我还带他过来见你。”说完转头回去。
我看向了他的背后,然后听着大哥用一声西北话让人带话到后面去。
张鲁还没有到的时候,我就看了这些着装奇怪的秦国士兵。
一色红色的麻布衣服,只胸口有黑色铠甲,头上有盔,盔上红色羽毛倒是鲜艳得紧。有些奇怪的就是他们一手持盾,一手持钺。
我听银铃讲过西面有大秦,当年只是知道没有找到,后来听大哥讲过一些,现在这些士兵或许就是西边那个极远大秦的士兵模样。于是我就问大哥是不是这就是他祖父他们那边的士兵的衣服样子。
“不是,我们族里没有人见过,只有留在羊皮上的一些说法,而且说以前没有马镫子,一只手要一支拉马缰,故而马上用的都是单手短剑。这个是老二和叔父还有我们几个一起商量的。以前那个姓董的西凉骑兵盔甲很结实,但是太重,我们就想着骑兵带盾,解决防护问题,另外单手武器加长,刀做长了太重,也容易断,我就把我们族传下来的用短矛的技艺传给了他们。”老大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但是也有一个缺点,只能刺,不便砍杀。”
我重新看着那些马上之人的兵器,总觉得他们的矛怎么和钺长得那么像。
他忽然想起什么:“噢,这次跟我来的自然都是仪仗,不是打仗的部队。”
说到这里,前面已经滚鞍下马一个青年人,伏在我身前。
“有罪之人张鲁,见过辅政卿越侯大人。”
我扶起了他,想是好一阵寝食难安,面色有些黯淡发黄,但仍是个非常俊秀的青年。
“我想……我兄长必与你说了许多,我不多说了,这次也幸得你手下教众忠义,未酿成大祸。望张大人日后能为大汉社稷,能为秦国之安定殚精竭虑,妥善统领贵教教众。”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别扭,总觉得这种涉及信众的事情有些让人担忧,其实我以前想过很多话,但我却觉得还是不说为上,只多说了一句:“切记:行不触法,则罚不及身;事不误国,则罪不及人。”
我是作为一个辅政卿说这样一句话的。我记得佩儿说过:卿者,庆也,百姓庆其所赖,是为卿也。
既在其位,则谋其政。
还谈了什么我不记不得了,多是一些家长里短,有些帮兄长套近乎,替二哥说好话安人心的意思。
我只知道安慰完张鲁,便领着老大去喝酒。大哥说,他要去一次西羌之地。我说我知道应该去一次,但不必是他。他说自己不是汉人,以前在昆仑山上和西羌人打过交道,应该好去说话。
等我醉醺醺和大哥携手回来,见到了银铃,之后我就记不得了。
第二日,大哥带着张鲁离开,我送了他一天。
又一日,终需道别,我去见钟大人,因为这次确实要走了,所以,有意无意之间还见到了他的那些朋友。
我很客气,于是其中有人很快就不客气。
一个叫梁鹄的十几岁小孩子抬着头满脸惊讶地问我有多高。我说一丈多吧。一个叫师宜官的半拉老头子终于如我所想得蹦了出来,说我没有那么高,还用不知何处而来的一丈之绢为证。
如果那匹布真是一丈的话,我确实没有一丈高。
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上面居然还写了一个字:飞(飛)。
说真的,虽然不懂书法,但确实很好看,很有气势,于是我很想要回家挂起来。
可是似乎不方便说这句话。而且我还得想关于我身高的问题,不过我不知道这问题所在,似乎街坊邻居都说我有一丈,买布的银铃都可作证。
结果钟大人出来替我说话:“繇曾听闻楚地多用楚尺,楚尺源自宋尺,宋源为商之遗裔(注:微子启,公爵),则宋尺源于商,而商尺短于我汉尺。秦灭六国之时,曾废天下各国之尺,以秦尺代。后项氏兴楚,则楚尺又大兴其道。越侯原为楚地之人,自小附近多用楚尺,故而多以楚尺为准也不为奇。”
众人多做恍然状,唯师老头子不肯罢休:“元常之言虽不假,其理却非也。师某尝闻有人戏言,楚人避处南地,国人身量较秦赵之人为短,故好用短尺以自高。今见知之非虚。哈哈!子淑那天讲的以叶障目(此典出自邯郸淳所编《笑林》,中国第一本笑话集)之事正好可以来说此等楚人之事。是吧?”
我不知道以叶障目之故事,但却知道这个师老头子对我不甚友善,想反击,可又不能太认真,显得心胸窄了。于是我头脑中迅速转过了他的所有话,寻着一破绽,稍一为礼:“戏言既可为实,莫若去酒肆中喝上些扶风醇,满耳便全为朝廷正史了。再请二书吏,从旁记载,则我汉史可成矣,妙哉啊,妙哉啊!”
众人默然,另一位老先生忽然拍腿笑起来:“宜官啊宜官啊,我很想记下这个故事,可否用上你的名字啊?啊……哈哈哈!”
还是那位钟大人出来打了圆场:“越侯说笑了,容卑职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名动京师的师宜官大人,其书大字一丈方圆,小字方寸千言,实为当世奇才啊!”
“这位……”
那位拍腿笑的人忽然插了进来:“小臣邯郸淳,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我仿佛是听过这两个人的,但是应该不是从银铃那里,或许是同学,或许是街坊,但是着实想不起来了。
自后便是那位自称不足挂齿的邯郸大人依次介绍:此人便是敦煌张伯英(张芝,草圣),此少男为其高足韦诞小公子,另一个小辈则是宜官爱徒梁鹄。这位是扶风曹仲则(曹喜),那位便是钟大人师弟胡孔明(胡昭)先生。
其下与众人攀谈,我说需得回去复命,不能在此聆听诸贤良言,前日在外颇为受教,心存崇敬。
说到此,我还专门走向了那位面色有些不太好的师大人:“师大人,前日听先生讲到一部《孙子兵法》,智浅薄,未曾看过,不知可否赐教。”
师大人忽然得意地一笑,作大度状从袖口里掏出一方小木牌,四寸见方,上密密麻麻一堆黑点,便送于我了。
其实并非是要他这个,总觉得佩儿应该能背诵并写给我,我只是要虚心求教一番,平息前面的争端。
其下稍攀谈了一阵,我便离去了。
我心里有些遗憾,但还是不得不离去。
很奇怪,唯独那位孔明先生一句话不说,只是静静地却带着一丝微微笑意地看着场面上的一切。
那一天,我只向他行了两次礼,一次见面礼,一次兄长礼。
他也只向我回了两次礼,一次平辈回礼,一次送别礼。
那年,我二十岁,胡昭二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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